尔玛依娜走出她家靠北的石碉房，向寨子的中心街走去，她身着天蓝色的布织斜襟镶花边褂子，衣领及袖口上镶有梅花形银饰，包着绣有图案的头帕，两根发辫盘绕作鬓，她那被高原艳阳照红的圆脸两旁，一副雕刻着虎头纹的吊坠式银耳环挂在耳垂上，衬托着手腕上几只叮当作响的雕花老银镯，桃红柳绿的绣花围裙下，绣花鞋面上缀着一对红色毛线绒球，随着尔玛依娜的脚步跳跃出轻快的节奏。

      清澈如洗的蓝天下，石碉房屋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整个山寨上。阳光透过几朵奶白的浮云照射在石头房子上，寨子中心街的水井边，几个女子坐在背阳的石屋墙下绣着手中的衣片，她们和尔玛依娜一样，包着绣有各色图案的头帕，油亮的黑发梳得光滑顺贴，银耳环缀于脸侧，一方绣花围裙铺在腿上，对称的花卉纹样针法朴素，图形单纯，却花团锦簇亮丽多彩，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，随着尔玛依娜的加入，水井边的绣花女子们越发莺声燕语，她们戴着镶嵌了玛瑙或珊瑚戒指的一双巧手飞针走线，挑花刺绣出各种各样的藤蔓纹、花朵纹和草叶纹。

尔玛依娜今天为她新褂子的领边绣上“架花”纹样（十字绣），她选了水红色和天蓝色为主要色调，在边缘的地方再用上一组明黄提升了色彩的亮度和“架花”的密度。一栋气派的高台石碉房门前，一位老人忙着在门廊上挂起的玉米棒，风吹起了她围裙的一角，绿叶红花的刺绣纹样在风中飘起了瞬间的明艳。

      日麦牟西正穿过寨子东边的晒谷坝子快步向中心街走来，他身穿的对襟褂子门襟上镶嵌着黑底彩色刺绣云纹，图案线条明快，针法粗犷，头上包着黑白相间的头帕，腰缠一根绣满了几何纹样的腰带，翘头“云云鞋”下的白色毡子绑腿上缠绕着一圈红绳，在日照下耀眼醒目，他的竹背篓里放了半筐刚摘下来的新鲜苹果，上面覆盖了几朵粉红色的苹果花，几只在坝子上悠闲觅食的母鸡被日麦牟西急促有力的步伐惊散，咯咯地躲到一旁的树荫下。

      晌午时分，尔玛依娜收拾好手中的绣活儿准备离开中心街，她已经绣好了一侧衣领的“架花”了，姐妹们示意她日麦牟西正向她走过来，尔玛依娜的圆脸在虎纹银耳环的衬托下显得更红了，就像一朵盛开的苹果花，日麦牟西远远就看到了尔玛依娜，看到了她的天蓝色布织斜襟镶花边褂子，以及衣领及袖口上镶着的梅花形银饰，男子们总是很快能从女子身上所穿衣服的缝绣工夫看出她的勤惰，日麦牟西伸手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朵苹果花……

      十五年过去了，汶川，“云朵上的山寨”，在这个苹果花开的时节，蓝天洁净，白云舒展，羌笛声悠然，锅庄舞热闹，家园正在重建，尔玛依娜，日麦牟西，你们还好吗？